做了一回山中人

文|刘文波

以前到林场游玩，很羡慕林场职工的生活环境。他们住在山谷的小院里，远处层峦叠嶂，近处茂林掩映。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做一回山中人，在山里住上十天半月，那该多好！

机会终于来了，今年暑假伊始，我得到一条消息，一家国培教育公司在景区里举办为期一个月的少年国学夏令营，需要两名国学辅导老师。压油沟有山有水，林木丰茂，这对我颇具吸引力。国学中的三百千、四书五经之类，我自信还有一点常识，于是毛遂自荐。主办者觉得合适录用了我，我就来到压油沟，住下来做起了山中人。

虽说住在山中，住的可不是竹篱茅舍，而是比较豪华的宾馆，房间里空调淋浴等一应俱全。我住的房间宽大异常，乍一住进去，颇有受宠若惊之感。既来之，则安之，虽是暂住，我就是这房间的主人。于是自由自在，任性而行，有时在房间里踱着方步沉思遐想，有时躺在床上，对着天花板出神。

当然，我最爱做的事情是斜躺在落地窗下的沙发上，看看书，观观景。宾馆地处山谷入口开阔之处，窗框即是画框。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及山下明镜般的一池碧水，终日嵌在这画框里。我躺在沙发上，读几首唐诗，倦了就欣赏这幅山水大画，洁白的云朵静静浮在空中，黛青色的山峦及澄碧的池塘也是静静的，窗内的我也是静静的。

课余，我喜欢在园区走走看看，没有目的，甚至没有路径。一天上午没课，我沿山谷一侧的美食一条街闲逛。信步北去，两边古香古色的小吃铺各具特色，一家挨着一家，时间尚早，店主们打理好店铺，坐在柜台前喝水，心里默祷今天生意兴隆。街北端是座乡村记忆博物馆，我走进去，空调已开，清凉异常，没有一个游客，馆员默默坐在一角看手机。

山中的白天要热闹一些。景区工作人员各司其职，车辆来来往往，还有一拨儿拨儿的游客，在打着小旗、举着喇叭的导游小姐的引导下，鱼贯而行。相对来说，清晨和深夜是景区里最宁静的两个时段。

我常常在深夜两三点醒来，那时，景区的一切都沉在夜色里，只有几盏路灯散发出牛乳一般的白光，远处的山沟里传来蛙鸣，这蛙鸣有两种：一种叫声尖细、连续，一种鸣声浑厚、间断。青蛙白天是不叫的——它们也许是在睡觉休息吧，到了夜里，它们就闹腾开了——夜晚，是他们的世界。除了蛙鸣，还偶尔能听到一两声雄鸡的长啼，天明还早呢。

清晨，我多数是在鸟鸣声中醒来。太阳还没有出来，窗子上面的那一方天空，随时间流逝呈现出不同的色彩，从深灰到淡红，当太阳又红又大的轮廓终于浮出东面的山脊，山谷里的一切一下子都清晰起来，绿树丛中的片片白屋顶，明镜一般的池塘，横跨在碧波之上的拱桥，平平展展的广场，广场与路上走动的人影，祥和而平静。

正像人们常说的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，一个月的时光倏忽而过，我离开了压油沟。我的心情是复杂的，有满足，也有依恋与惆怅。那天，当我走出园区大门，回望在其中消磨了一个月光阴的那片山水，不自觉吟出了王维的诗：“山中相送罢，日暮掩柴扉。春草明年绿，王孙归不归？”

（本文作者为山东莒南第二中学教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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